《哥布林是怎样炼成的》第31章

  同学们琢磨着这几张配置单和报价,一起研究了大半天,其实大家都不懂,但和广告上的品牌电脑相比,便宜了一千多块,心里已经很满足了。

  我将这张配置单带回了家里,父母回来后看了半天,只看明白了一个价格,其它东西全然不知。这价格已经够令人惊悚了,母亲担心的是质量,只要电脑质量好,价格贵点是没有问题的。而父亲担心的是上当受骗,在这种摊位里居然报出如此昂贵的价格,也不知道是不是正规的电脑公司,更不知道售后会不会有保障。

  这让我们一家人十分困惑,完全不懂到底应该如何正确的购买电脑,如此昂贵的高科技东西为何都在摊位里出售,靠谱吗?

  毕竟是一万块钱的东西,要是上当受骗了,那可不得了。可我们对电脑完全不懂,说来也是惭愧,我可是在计算机学校读了一年的学生,竟然对电脑还跟文盲一样,可见学校的教育是多么的没用。

  后来父亲拿了这张电脑配置单去单位里托朋友,托朋友的朋友,问了一大群人,最后得到的结论是价格差不多,这才有了一些安全感,生怕是别人乱报价格,哄骗不懂电脑的人,其实他们单位里没有人懂电脑,都是不懂装懂。

  这也是当时那个年代的实际情况,电脑的买卖交易,没有完善的市场管理,水货假货二手货,鱼龙混杂更迷惑。因此在那个年代,下海经营电脑硬件的人获利非常巨大,赚到了盆满钵满的第一桶金,之后都发财了。当然,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母亲回了一趟娘家,她的兄弟姐妹们听说我为了学业要购买电脑,都纷纷慷慨解囊,在自己经济条件并不宽裕的情况下借钱给了我们。

  而我和父亲回去了一趟却颗粒无收,还遭到了爷爷奶奶和他的兄弟姐妹们的责骂,有几句话,一直刻骨铭心。

  当时爷爷说,“别惦记着我们这点退休工资,我们出去旅游要用的。”

  叔叔和姑姑们说,“我们自己都穷的叮当响,哪有钱借你买电脑,没钱。”

  他们以为我还是小孩子,说话口无遮拦,毫无掩饰。我操,我还是家里的独孙,真他妈应该改了自己的姓氏!简直受尽了耻辱!害得我爸无奈之下又去卖了血。

  贫贱夫妻百事衰,穷苦家族亲情哀。

  最后靠着父母自己的力量,终于凑齐了九千三百多块钱,这是我们家里全部的存款和家当,买了电脑之后,我们会一贫如洗。尽管我有些纠结,但父母的意志是坚定的,电脑必须买,计算机一定要好好学,将来必定会有所成就。

  买电脑毕竟是件大事情,我一个小孩子也不敢贸然处理,家里总要有个男人担当事情,所以带着父亲去了一趟电子市场,先了解了一下情况。

  周六和父亲骑着自行车,花了四十多分钟时间,从家里到达了电子市场。在二楼组装电脑的几个摊位前先逛了一圈,父亲显的十分困惑,这就是卖电脑的地方吗?这和他摆地摊卖的东西没什么区别,感觉十分不靠谱,真货假货也不知道,售后保障更是不清不楚。这就是所谓的组装电脑,兼容机吗?

  老板赵田华见到我们在外面转悠,便立刻笑脸相迎走了出来,寒蝉了几句后得知我是和父亲一起前来考察,更是热情的向父亲讲解电脑,硬件和销售。父亲当然是一头雾水,全然不懂,但还装作领导似的,连连点头,一副一听就懂的样子。

  可当父亲问道,这台电脑是386还是486的时候,就全部漏了相。It业的发展是普通人想象不到的,那个时候已经不是什么86的年代了,称为《奔腾年代》,奔腾一,奔腾二。赵田华显然发现了父亲是一个外门汉,向我无奈的笑了笑。这也一点不足为奇,在那个年代,懂电脑的人本来就少。

  摊位里有一个负责装机的大哥,叫什么名字我已经忘了,他的工作十分忙碌,每天就是在摊位里不停的拿着螺丝刀组装电脑。放学我们经常到电子市场来闲逛一圈,所以跟他聊了几次也混熟了。他告诉我们,电脑这个东西以后会越来越便宜,而且市场里卖电脑的摊位也会越来越多,渐渐的将普及到每一个家庭,我们现在购买电脑是属于第一批先行者,走在时代的最前端。

  同时他告诉我们,选择计算机专业是绝对正确的道路,而且非常及时。当我们两年毕业后,整个世界都围绕着计算机在运转,到处都需要计算机的人才。到时候市场里还会多出很多熟悉的面孔,他们都将会是你们的同学。

  别的不说,好好学习如何安装电脑硬件,毕业以后就可以在市场里找到一份装机的工作,一个月的收入绝对不比那些大学毕业生要赚的少。如果能写一些程序做软件的话,那更是赚的盆满钵满,以后的世界就是计算机的世界,简称it世界。

  听的我和父亲热血沸腾,感慨万分,恨不得将电脑立刻买好,搬回家里。赵田华还重新写了配置单和价格,据他所说市场的价格一天一个变化,尽量给我们便宜一点,最后还减去了价格的末尾数,凑了一个9000元。仿佛是给我父亲一个面子,多给点折扣和优惠。

  我比较了两张配置单,发现有些硬件的牌子更换了,价格就相差很多。虽然我对电脑硬件的牌子并没有什么研究,但总感觉那些便宜的牌子质量很差。装机的大哥告诉我没什么大问题,其实主要还是看CPU和主板,那些声卡显卡都不重要,品牌不同,价格相差一点罢了,速度和显存都一样。

  尽管我听的一头雾水,但在那样的情况下,也只能相信他们了。相信他们不会太忽悠我,也相信他们价格并没有便宜多少,只希望他们不要把垃圾货和二手货卖给我。毕竟整个市场里连监管机构都没有,所有的东西就和地摊货一样。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赵田华他们那批第一波做电脑硬件的商人都赚的盆满钵满发了大财也是有原因的。一来没有市场的监管机制随心所欲,二来自己卖的水货二手货掺杂一起鱼目混珠,三来大多数买电脑的人都一窍不通,自己虚报价格一本万利。

  父亲将配置单拿了回去交给了母亲,还得意洋洋的说道,因为自己亲自去了,便宜了几百块钱。这也许就是那些商人想要的效果,毕竟钱是大人出的,又不是小孩子。

  母亲望着这张电脑配置单认真的看了一会儿,我知道她看不懂,她看的只是上面的那些数字,一个个让人心酸的数字。随后她简单的问了我一句,“喜欢吗?”

  我当然喜欢了,开心的连连点头,母亲毫不犹豫的将一大堆钱拿了出来,交在了父亲的手里,委托他明天带我去把这个事情给办了。

  父亲接过这笔钱,如释重负,还认真的点了一遍,一共是9500元。当晚我开心的无法入眠,这不光是因为明天即将拥有电脑了,而且家庭的氛围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种相亲相爱团结一致的样子,此时此刻我感觉到的只有是,幸福。

  昨天问了赵田华,他们那个装机摊位早上9点才开门,可我6点就已经醒了,在家里来回走动,徘徊不定。琢磨来琢磨去,家里最适合放置电脑的位置,只有是那唯一的一张写字台上了,而那是我爸的办公桌,平时他闲来无事,在上面写点文章。电脑这东西毕竟是我们家里最贵的了,所以他无条件的腾出了办公桌给我。

  本打算节约点钱,坐公车去电子市场,买了电脑后再打车回来。可又想了一下,这可是带着巨款出门,要是在公车上被偷了或是下车被人抢了,那麻烦可大了,等于倾家荡产了。在那个年代,公车上小偷可多了,而且还都是团伙作案,经过周全的考虑,我和父亲还是决定打车去。

  坐出租车在那个年代可是非常奢侈的事情,要知道马路上都没几个车,只有那些暴发户才敢伸手,普通人一般都是做公车或者骑自行车。从家里到电子市场花了25分钟的时间,付了约50元的打车费,太可怕了。

  一路上父亲神情紧张,连烟都没有抽,一只手伸在口袋里,一直捂着胸口的那包钱,看样子他也从来没有经手过这么大额的钞票。下了出租车付钱的时候用的也只是一只手,另一只手死死的按着那包钱不敢松开。

  赵田华见我们两人来了,立刻笑脸迎了出来,寒蝉了几句后就问道,“今天决定买了吧?钱都带了吧?”

  “嗯,带了。”,父亲沉稳的点了点头。

  赵田华立刻邀我们进摊位内坐等,外面人来人往,闲杂人等较多,生怕我们被偷。在那个年代,买东西都是带着一大捆现金,根本没有刷卡这种事情。所以购买电脑的那几个客户身上一定带有大量现金,成为了现场小偷团伙专注的目标,赵田华也是为了保护客人和自己的生意。

  我和父亲走进了摊位里,在最深处的一个角落里坐下,就在会计的旁边,十分安全。这让我有些提心吊胆,买个东西还生怕被人抢劫一样。这并不是开玩笑,赵田华前几天就对我们说过,市场里因为管理混乱,经常有人被抢被偷,自己摊位的一些硬件也会时常不翼而飞,尽管他们摊位里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超过了八个员工,但还是看管不住。

  赵田华给我们倒了一杯茶,笑着问道,“就昨天那个配置吗?有没有需要更改或升级的?”

  父亲一脸迷茫,转头望着我。

  “就昨天那个配置,已经没钱升级了。”,我傻笑着对赵田华说道。

  “好的,没问题,我再给你重新写一下今天的价格。”,赵田华说完拿起电话一项一项的重新询问价格,并做了记录。

  也不知道市场到底是怎么操作的,前几天他就跟我说过,电脑这东西一天一个价格,每天在装机前都要重新确认一下,要不然如果涨价了,他就亏大了。

  我看着他一边老练的询问,一边写下当日的价格,心里琢磨着该不会坑我吧?一会儿再涨价几百块钱,那我们就弹尽粮绝了,毕竟身上只有9500块钱。

  可没想到由于几个配件没货,换了其它品牌,价格调整为了8753元,赵田华还大方的将53元零头抹去,说,“老规矩,零头给你们抹去,再给你们便宜一点,送你们一个打车费。以后有同学要装电脑,都介绍给我。”

  “好的,好的,谢谢,谢谢。”,父亲叹了口气,笑的有些合不拢嘴,赵田华还给他递了一支香烟,更让他喜上加乐。

  更换了几个硬件分别是,光驱,软驱,音箱和显示器,原来说好是买一个菲利普牌子的,后来换成了一个不详的杂牌,反正尺寸一样大小,都是15寸的显示器,所以也无所谓了。

  当时完全不懂,后来同学到我家里来,发现这个显示器特别奇怪,帮忙查了以后才发现是个杂牌货,难怪温度特么这么高,夏天里一直拿着电扇吹它,都不舍得吹自己,生怕它温度太高爆炸。但好像其它也没有什么坏毛病,所以当时看似是降了价格,其实赵田华又多赚了不少。真他妈是无商不奸,当一个商人跟你说降了点价格的时候,那就是在跟你讲笑话,而且他讲笑话的时候还表现的自己十分慷慨。

  最新的电脑配置单确定以后要交100块钱的押金,然后他们才开始调配硬件。赵田华见我们是真心想买电脑的人,并且已经准备好了一大包现金,就取消了这个押金,这让我们感觉他做人十分厚道。事实如此,他确实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商人,当时还没有发现,原来我已经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社会经验。

  这么一个小小的装机摊位,每天都十分忙碌,当天上午就有好几个顾客,一共四台电脑需要安装,忙的不可开交,可见生意兴隆。几个顾客坐在角落里一起闲聊,有一对是大学生,他们看了我的配置单后十分赞叹,如此高端的配置打游戏一定速度飞快。虽然买电脑主要是用于学习,但那句话好像说到了我的心坎里。

  那个年代装机的工作效率真的是太慢了,我看着那位大哥一个一个的将硬件安装在机箱里,搞了一个多小时才安装完成硬件部分。最夸张的是还要安装系统,当时用的是win95,光驱不停的转动一个小时才安装完成,我的天呐。

  我爸当时还问他们这个Windows软件是正版的还是盗版,这还用问嘛,当然是盗版的了,正版的几千块钱,脑子有病才去买。

  系统安装完了,还要安装一大堆的驱动程序,全部都要手动安装,完全不像现在那样全自动。显卡驱动没有安装,显示出来是16色的,声卡驱动没有安装,连声音都出不来,主板驱动程序不安装,还会不停的死机,真让人怀疑这电脑到底靠不靠谱,能不能用,相比现在的电脑和系统,简直傻到极点。

  装机的大哥一边给别人装电脑硬件,一边还要时不时的回过头来敲几个回车,让系统继续安装,左右开工,手忙脚乱。

  赵田华过来望了一眼,对我们说道,“差不多了,最多半小时就完成了。”

  父亲听后立马起身想要付钱,我估计那包钱在他手里捏着,快被汗水湿透了吧。付钱,当然是商人最开心的时刻了,笑着把父亲引到了会计那边。

  两个会计姐姐一张一张认真的点着一大堆钞票,现在回想起来,突然觉得十分危险,赵田华小小的一个装机摊位,每天都要装十台电脑左右,那也就是说会有近十万人民币的现金,要是被犯罪团伙冲进来抢了怎么办?

  而且二楼有十多个装机摊位,席卷一趟,少说百万,想想都可怕。连个保安都没有,可见当时的市场有多么的混乱,管理有多么的差劲。不过还好,这事情终究没有发生,但是小偷小摸一直都有,一不留神就会被偷,也是常事。

  装机大哥安装完我的电脑后,还进行了简单的压力测试,没有问题后开始进行打包,送了我一张游戏光盘,《沙丘魔堡》。

  父亲付完了钱拿到了发票,抱起显示器和我一同下楼,我抱着机箱双手微微颤抖,激动的不得了,感觉重新投胎做人的一样。带着这么贵重的东西,当然不可能去挤公车了,毫不犹豫的叫了机程车回家,一路上小心翼翼的抱着机箱,生怕磕磕碰碰不小心撞坏。

  快到家时,还特别吩咐出租车司机将车开到小区单元楼下,免得搬太长的路,不小心摔了。可当出租车开到小区单元楼下后,不详的一幕出现了,那是我家的皮沙发,正堆在单元入口处,已经支离破碎,刀痕累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