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云】第14章

  雄军赶到医院,看到盖着白布的吕乐,直接瘫倒在地,动弹不得,放声痛哭。王冰冰惊慌失色,呆站门口,不知所措。之前嬉皮笑脸的人,现在就这么冷冰冰的躺着一动不动,离开了人世。

  鼻青脸肿的小苏,正在隔壁和两位洋人警官做笔录,在新西兰,刑事案件死了人,可是大事件。警察向小苏了解了详细情况后,立即开始了立案调查。

  缓过神来的雄军趴在吕乐冰冷的身躯上,痛哭流涕,失声呐喊,发誓要替他报仇。根据小苏的描述,那三个人,必定是周世军等人。

  新西兰是个小地方,警察真要抓起人来,用不了多少时间。果然,在四个多小时后,警察就在酒店里找到了他们,正是周世军三人。可没想到的是,他们早有防备,已经请了律师坐镇,事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捅人的那个叫劳建亮,已被刑事关押,但三人一口咬定只是去找人,遇到一个醉酒的挑衅,被逼无奈才出手防卫,而且所有的事情都是劳建亮一人承担,其他两人没有参与只是旁观劝阻。律师也已防卫过当对其定性,详细在法庭上再做辩解。

  哭干了泪水的雄军在吕乐身边呆坐到天明,嘴里轻声嘟囔着,“你让我怎么向你的父母交代?”。王冰冰和小苏也伤心的凄然泪下,相伴左右,不知如何安慰。

  直到雄军情绪稳定下来后,医生才将吕乐的尸体推走,转交给验尸官检查。验尸官完成了他的工作之后,开出一张死亡证明交给了雄军,带着既专业又同情的口吻说道,“I’m very sorry for that, But god will help us take care of him.”

  雄军颤抖的双手接过死亡证明,望着验尸官离去的背影,再次腿软赖倒在地,动弹不得,手机已铃响多次,可他已经完全无心关注。

  王冰冰帮忙接了电话,原来是陈凯不见两人来上班,来电询问。得知了情况以后,也立刻赶到了医院,可是能做的仅仅是拿着死亡证明,帮忙联系葬礼服务公司和提交一些身份注销手续。

  “雄军,你振作一点!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尽快通知他的父母。”,王冰冰搂着含泪呆坐的雄军喊道。

  雄军再次放声痛哭,泪流不止,颤抖的嗓音声泪俱下,“我不知道如何向他父母交代,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最后无奈之下,王冰冰代为联系吕乐国内的父母,得知痛失爱子,两老撕心裂肺伤心欲绝,他们当天就从中国出发,迫不及待地赶往了新西兰。

  小苏回到现场已是中午,除了几个警察在保护现场之外,不见张妮妮的踪影。进屋一看,张妮妮的行李都在,说明她没有回来过,或许没敢回来过。

  灵机一动后,小苏奔向了王子码头,他预料张妮妮会在王子码头的那个石凳子上,呆坐眺望大海。果然不出所料,王子码头的石凳子上坐着一位身穿白色风衣,头戴帽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那正是昨晚张妮妮的穿着打扮。

  小苏如同特务接头般,慢慢的在她身边坐下。张妮妮转过头来,望着鼻青脸肿的小苏,黯然泪下。这似乎是她预料中的事情,她伸出一只手,轻抚着小苏的脸颊,百感交集。

  “对不起,连累你们了,把你伤成这样。”,张妮妮满怀歉意的说道,“吕乐呢?”

  “他,他死了。”,小苏低声说道。

  张妮妮瞪大了眼睛,惊愕失色,起身喊道,“什么!!?”

  “他被捅了三刀,刀刀要害,救护车赶到前就失血过多,死了。”,小苏惋惜的说道。

  “他在哪里?我要去见他,向他道歉,向他赔罪,都是我害了他,是我连累了他。”,张妮妮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不行,他们有两个人被保释了,估计就在医院周围徘徊。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去帮你收拾行李,我送你去其它地方。你别辜负了吕乐的一片苦心好意。”,小苏说完起身回了合租房。张妮妮束手无策的坐在王子码头,不知如何是好。

  小苏回到了合租房后,一边整理张妮妮的行李,一边联系了陈凯。陈凯一开始有些纠结,自己刚到新西兰创业不久,不想惹事上身。但看在小苏苦苦哀求以及为此死了人的情况下,勉强答应了下来。同意小苏将张妮妮送到他的住处避难,但约法三章,小苏不得来探望,已免暴露行踪,给他带来不便的麻烦。

  为了以防被跟踪,小苏开车带着张妮妮到奥克兰城外兜风了半天,确定无人跟踪后,夜幕降临时才送她到了陈凯的住处,放下行李后,就驾车离去了。

  张妮妮望着小苏远去的车影,愧疚万分,连声谢谢都来不及说。陈凯夫妇友善好客,邀张妮妮进屋,还帮忙搬了行李,几个人相处的十分融洽。饭后闲聊,促膝长谈,得知张妮妮和他们是老乡,来自同一个城市,关系更加亲密了。最后陈凯夫妇知道了张妮妮的整个人生经历,两个字可以形容,凄惨。

  安顿好了张妮妮以后,小苏驾车来到了雄军的住处,正如他所料的,王冰冰正在那里日夜照料。雄军整个人萎靡不振,时而胡话连篇,时而喊打喊杀。小苏和王冰冰两人陪伴了一整天,一直未有离开,直到雄军渐渐回过神来,恢复正常,恢复理智。

  第二天早上,奥克兰机场国际到达出口处,雄军,王冰冰和小苏三人站立等候着吕乐父母的到来。只见两位六旬老人,红肿着眼睛,拉着行李箱,缓缓而出,见到雄军就抱头痛哭。

  同时小苏接到了张妮妮的来电,想要出席吕乐的追悼会。几人商量之后,婉言谢绝了她的好意,就怕周世军杀个回马枪,将她逮个正着,浪费了吕乐的一片好心好意,约定让她改日再去祭拜。

  待吕乐父母情绪稍微稳定之后,小苏驾车将他们送到了追悼会现场。现场是由陈凯负责布置的,花圈满堂,白花满地,悼词对联,庄严肃穆。望着自己的孩子衣冠整洁,脸色苍白,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顿时撕心裂肺,呼声呐喊,抱着棺材老泪纵横,深痛欲绝。

  被保释出来的周世军,周世民兄弟二人,也来到了追悼会现场。站在远处,远远的眺望,寻找着张妮妮的身影,最后失望而归。

  陈凯和其他吕乐的朋友都出席了追悼会,根据他生前开玩笑的说法,要求将自己土葬,他不想化作一堆骨灰。所以在追悼会之后,直接将他和棺材下葬到了公墓里。

  “来自尘土的要归为尘土,求主怜悯你,从今往后,愿主带你到永恒福乐的天国,主啊,求你府听我们的祈祷,奉主耶稣基督之名,阿门。”

  葬礼结束,雄军等人带着吕乐的父母,来到了吕乐生前的住处。二老走进儿子的房间,参观了一圈后,控制不住情绪,泪流满面。雄军王冰冰一直相伴左右,照料二老的衣食起居。

  悲伤过后,二老情绪稳定了下来,接受了现实,决定第二天就坐飞机回国,留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孩子也已经不在了,毫无意义。

  雄军提出带二老随便逛逛,散散心,也被婉言拒绝了。既然如此,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忙整理好吕乐的遗物,让他们带回去。

  老人家在儿子的房间里,度过了一个彻夜难眠,伤痛欲绝的夜晚。雄军,王冰冰和小苏也在客厅里呆坐了一整夜,愁眉泪眼,心如乱麻。

  第二天清早,小苏驾车,雄军和王冰冰搬运行李,一同护送两位老人去了奥克兰机场回国。

  正在办理登机手续时,陈凯急匆匆的赶到机场,交给了二老一包东西,打开一看,四万纽币现金。同时交给了小苏一封信,十分愧疚的说道,“早上起来发现张妮妮已经走了,留下了这些钱和这封信,我很抱歉。”

  小苏心急如焚,急忙打开了信件,内容不多,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四万纽币是我全部的积蓄,交给吕乐父母,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感谢所有帮过我的朋友,我走了,不要找我,不想再给大家添麻烦。祝小苏,一生平安。”              张妮妮

  小苏呆呆的望着这封信,情绪低落,泪流满面。吕乐父母摇摇头,拒绝了这笔钱,挥手告别,进了候机厅。

  雄军,王冰冰和小苏这几天忙的都没有合过眼,精疲力尽。为了确保雄军情绪稳定,不干傻事,王冰冰和小苏一同去了雄军住处,一进门各自倒头就睡。

  小苏手里紧紧捏着张妮妮的信,睡倒在沙发上,雄军含泪哭倒在吕乐的床上,而王冰冰则默默的蜷缩在雄军的身边。

  陈凯给雄军放了一周的假,调整好心情再来上班。自己再次为雇佣人手开始发愁,尽管在网上发了一些招聘信息,但是来面试的人种五花八门。毛利人,印度人,菲律宾人,越南人,南非人,印度尼西亚人等等,说着各种不同国家口音的英语,让陈凯头昏脑胀。

  最后他改了招聘信息,加了一句,只招收中国人。本以为万事大吉,可没想到,马上收到了一封律师信!

  他被一家钓鱼律师事务所告了,原因是他在招聘信息中涉及到种族歧视。为了不把事情闹大,息事宁人,他只好支付了3000纽币的赔偿,再将招聘信息改了回来,含蓄地写道,会说中文者优先考虑。

  这也算是交了一次学费,在国外有好多钓鱼律师事务所,每天在网上找茬,一旦发现你违了法就来告你,敲诈一笔。令陈凯大开眼界的,居然有好多洋人来应聘,并且会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在雄军休假的一周里,王冰冰每天形影不离,相依为伴,情同兄妹。只是每当雄军的电话响起时,她会感觉比较尴尬。因为在电话的另一头,有他一位交往了七年的女友,许慧慧。每次两人电话一聊就是一小时,雄军也是报喜不报忧。这也时刻提醒着她,注意自己情感分寸,不要到时难以自拔,这是友情,不是爱情。

  而小苏现在每天呆坐在王子码头,眺望无尽的大海,幻想着有一天张妮妮会路过身边,两人相逢,再续未了情缘。也许只是他单方面的想法罢了,根本没有什么情缘。

  雄军休息后恢复了神智,调整好了心态,回去陈凯店里上班,可没想到,一上班就遇到了仇人。

  周世军嘴里叼着烟,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弟弟周世民就像个打手般跟在后面。他走到雄军面前,吐出一口烟雾,大笑道,“我就知道你们认识张妮妮,串通一气,帮她逃走!还忽悠我不认识,你那个朋友死的活该!”

  其实雄军见到周世军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替吕乐报仇。他二话不说,随手拿起身边的凳子,向周世军头上砸去。

  周世军没想到雄军居然和个疯子一样,上来搏命,躲闪未及,被砸到头部,摔倒在地。

  弟弟周世民立刻上来帮忙,和雄军扭打在一起。周世军颤颤悠悠的站了起来,擦了擦头上的血迹,愤怒的上前对雄军拳打脚踢。三人打成一团,雄军完全不顾自己的性命,执意要替吕乐报仇,掐着周世军的脖子猛击他的头部。

  店里被打砸的乱七八糟,店外路人纷纷围观报警,这不是打架,而是拼命。市中心的巡警接到报案后,立即赶到了店里,可三人还扭打在一起,你死我活。

  直到两个警察掏出了枪,大喊道,“Stop!!Donnu move!!”

  三人才在地上停手,动弹不得,周世军头破血流,雄军遍体鳞伤,周世民鼻青脸肿。

  两位警察见此情形,立刻呼叫了救护车将三人拉走,在一片狼藉的现场拉起了警戒线。

  陈凯刚刚进货回来,见店里被打砸的乱七八糟,简直不敢相信,看了监控后也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情,为何雄军如决斗般跟他们拼得你死我活,立刻打电话通知了王冰冰,并赶去了医院。

  王冰冰闻讯立刻冲出了教室,赶到医院病房里,见遍体鳞伤的雄军躺在病床上,被包扎的如同一个木乃伊般,嘴里还插着氧气管,顿时声泪俱下。

  两位洋人警官正在向说着蹩脚英语的陈凯咨询情况。案件不太乐观,周世军的律师已经起诉了雄军,故意伤害罪,故意杀人罪。同时,警察也向陈凯索要店里的监控录像。好在陈凯刚刚看过录像,灵机一动说道,店里还在装修整顿,并未开业,所以监控设备没有打开。

  这才让雄军逃过一劫,警察定性为斗殴打架事件。雄军是新西兰居民,周世民是澳大利亚公民,判居家监禁三个月,康复后两百小时的社区服务惩罚。周世军声称自己只是参与劝阻,并未打架斗殴,被判无罪。

  还好雄军昏迷不醒,无法辩解,毕竟是他先动手,理亏再先,要是再调查下去,他肯定会出事。

  其实两位洋人警察也很不耐烦,在他们看来,其他种族之间斗殴打架,自己的江湖恩怨应该自己私了,不要影响到整个社会的治安,更不应该占用新西兰紧张的医疗资源,处理完案件后就快速离开了。

  有王冰冰照顾雄军,陈凯急着离开回了店里,处理被砸的乱七八糟的店面,好在有保险,保险公司赔了全部的损失。同时他删除了监控录像记录,以防万一。

  这也是陈凯第一次在国外处理保险相关事务,本以为会非常艰难,没想到新西兰的保险公司非常爽快,立刻派人上门检查,情况属实,统计了损失后,就马上支付了全部理赔。

  小苏闻讯后也立刻赶了过去,见雄军被打的遍体鳞伤,昏迷不醒,多半知道了是和周世军有关。周世军果然就躺在隔壁的病房里,小苏还特意过去向他甩出了一个中指。

  在雄军昏迷的两天里,王冰冰一直守候在他的身边。尽管他的手机多次响起,王冰冰纠结了半天后,还是没有帮忙接听,王冰冰不想让雄军的女朋友知道他受了重伤,更不想让她知道,雄军身边还有另一个女人在默默的照顾。